李延庆赶回高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,牛车刚停在门口,曹性便从府内冲了出来,低声埋怨道:“怎么现在才回来,娇娇呢?”
“我送她先回家了,东西有点多。”
曹性呆了一下,“你给她买了多少东西?”
“就是一些小吃食,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猫具,反正她喜欢,也花不了多少钱,我就给她买了。”
“果然不出我所料,哎!小娘子不懂事,实在很抱歉,让你破费了。”
李延庆摆摆手打断他的话,“我就喜欢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,买点小东西哄哄小妹妹,不是挺开心的吗?你觉得我会在意那点小钱?”
曹性呆了一下,挠挠头道:“好吧!只要你高兴就好,快进府吧!祖父已经快把我骂死了。”
“酒宴已经开始了?”
“差不多了,反正就差你一人,快来吧!”
李延庆跟随曹性走进了府中,宴席是在高府中庭举行,这里也是一片很大的花园,头顶上张灯结彩,下面摆下了数十桌酒席,有一百多名宾客,比曹府宴会好一点,都是四人一桌,此时酒宴尚未开始,不过宾客们都已就坐,大家互相聊天,气氛十分热闹,和曹府不同的是,女眷很少,只坐了五六桌。
“延庆兄,这里!”
李延庆忽然看见高宠向自己招手,便快步走了过去,高宠行礼笑道:“听说你带娇娇出去玩了,那小娘子缠人吧!”
“很活泼可爱,我非常喜欢。”
李延庆见高宠身边有个空位子,便坐了下来,曹性连忙道:“延庆,你的位子在主桌那边,这里是我们的位子。”
李延庆看了一眼主桌,都是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家伙,他顿时没有了兴趣,笑道:“这里就蛮好,别让我再动了。”
曹性无奈,只得跑去禀报祖父了,不多时,一声钟响,七八名重要的宾客有说有笑从中堂内走了出来,大家各自就位,高深起身对众人笑道:“今天是家宴,都是亲朋好友,大家就不要客气了,一起举杯吧!”
众人纷纷举杯站起身,李延庆小声问道:“不说几句致辞吗?”
高宠微微一笑,“已经说了一个下午了,再说就多余了。”
“哦!看来我很幸运。”
高深举杯道:“来!为今天的聚会,我们干杯!”
“干杯!”
众人大喊一声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酒宴正式开始了,大家开始推杯换盏,连吃带喝起来,但李延庆只喝了几杯酒,只见高深带着曹评和潘旭向这边走来,后面还跟着三个年轻人,除了周春外,其他两人李延庆略有点眼熟。
“延庆,你不给我面子嘛!”
高深走上前笑道:“半途逃掉,又不肯坐主位,非要罚酒三杯,我心里才舒服一点。”
李延庆也笑道:“高家这么好的酒,只罚酒三杯是便宜我了。”
这时,潘旭笑眯眯走上前,“若论酒,公认是我们潘家的酒最好,既然李御史喜欢,我回头给李御史送二十坛去!”
李延庆一阵头大,他就怕潘旭无孔不入,他只得干笑两声,“酒虽好,却不能贪杯,贪杯可会误大事的,潘公说是不是?”
他含蓄地拒绝了潘旭的好意,潘旭有点尴尬,只得跟着笑道:“李御史说得对,酒喝成了习惯,将来就无法上战场了。”
李延庆连喝三杯酒向高深赔罪,高深拉过身后三个年轻人,“这是犬子和两个女婿,以后还请李御史多多关照!”
李延庆顿时想起来了,上次他来高家相亲时见过,是高深的儿子高伯玉,在宫廷当侍卫,现在应该升职了,还一个女婿是曹致,其实就是曹评的侄子,好像是某县的知县,具体哪里他忘记了。
因为周春在,高伯玉和曹致都不好提那年相亲之事,他们每人敬了李延庆一杯酒,众人这才离去,不过曹评却留了下来。
“贤侄,我们聊两句!”曹评将李延庆拉到一旁坐下。
曹评笑道:“今天我那个小孙女让延庆头大了吧!”
“没有!娇娇活泼可爱,我很喜欢。”
“小娘子是很可爱,就是被宠坏了,有时候不太懂事,希望延庆别计较。”
李延庆笑了笑,“我也喜欢宠着她。”
曹评沉吟一下,这才含蓄地问道:“延庆还没有考虑成家吗?”
李延庆明白他的意思,便淡淡道:“我父亲也常常给我提这件事,我就告诉父亲,婚姻是顺其自然,水到渠成之事,遇到自己喜欢的,彼此又门当户对,我自然就有成家之念,我只是不想为了成家而成家。”
李延庆言外之意就是提醒曹评不要给他介绍婚事,曹评早已洞察人世,怎么会不懂李延庆的暗示。
他便将准备提亲的事情收了回去,也笑了笑道:“所谓媒妁之言、父母之命,其实只是一种形式,我们也希望年轻人能情投意合,所以我们这些世家就达成共识,有了鹊会这种聚会方式,让年轻人自己选择,却又能满足门当户对这个条件,其实我们功勋世家也有不少才貌出众的女子,希望延庆有机会多参加我们的聚会。”
“感谢前辈美意,延庆一定参加,绝不矫情!”
曹评忽然想起了李延庆来高家相亲之事,他这才明白李延庆的意思,李延庆其实并不是拒绝自己,而是想先认识交往,想通这一点,曹评心中顿时舒服了很多,至少李延庆态度很诚恳,愿意交往,那就看他们彼此的缘分吧!
曹评笑了起来,“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。”
说完了曹家之事,曹评这才把话题转到潘旭托他之事,他今天下午专门劝说了潘旭,不要直接去找李延庆,他会很难办,最好找中间人带话,这样大家都不尴尬。
“延庆,潘家非常感激你昨天签字,把潘岳换了牢房,使他能够得以保住性命,其实我们都知道,你是冒着得罪王黼的风险......”
李延庆心中暗暗叹息一声,躲得过初一,却逃不过十五,这件事还是来了,也罢,有些话索性说开了也好,省得潘家整天想着找自己的关系。
“那桩案子只是名义上归我分管,它真正的主导者依旧是王相国,从案发到现在一直如此,但我不希望潘岳在这期间出什么意外,出于这个考虑,我才同意把他换一个条件稍好的地方关押,这并不是我考虑潘家或者其他什么因素,这只是我份内之事。”
曹评点点头,“其实刘霖也给我们暗示过,这件案子是王黼为了讨好林灵素,过早地下了定论,他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,坚决不肯推翻自己的定论,这个案子就拖下来了,不过贤侄能不能给我们指明一个方向,让我们知道解决之钥在哪里?”
李延庆怎么可能梁师成的秘密泄露给他们,他微微笑道:“去年西夏战役后,种大帅便正式退仕了,他已经七十岁,谁也想不到他还会有复出的机会,可就在几个月后,他重新挂帅,讨伐梁山乱匪,就在胜利即将在望之时,他忽然又被免职退仕,人生起伏跌宕莫过于此,但我却给大帅说,只要他保重好身体,相信几年之内他还会有重新披挂上阵的那一天......”
“请贤侄说下去!”曹评思索着李延的话,他有点明白了。
“我的意思是说,希望就藏在绝望的背后,潘岳这个案子虽然很棘手,但黑暗过后就是光明,它绝不会一直拖下去,关键是我们要学会等待和忍耐,只要潘岳把身体调理好,希望就会在绝望中悄然而至,我相信这一天已经不会太远了。”
曹评心中感慨万分,难怪种师道一直把李延庆视为他的接班人,自己以前不理解,现在他终于明白了,如此年轻,却充满了人生的睿智,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,若能得到这样的孙女婿,是曹家的大幸也!
李延庆虽然没有说出来,但曹评已经明白了,李延庆其实已经有解决之钥,他只是在等待时机。
“贤侄,最后还有一件事,上次你给我孙女的对联,她非常喜欢,可惜太小无法张贴,烦请你再写一幅全联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