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浩乐得不行。
一块榆木疙瘩,读书读到迂腐不堪,连一向对士子有热心肠的范以宽都要用极端方法逼此子放弃功名,先不论这货学问如何,就说他在求学上的态度,那就不是正常人。
“想跟我学,除非拜到我门下……不要跟我讲什么条件,说什么等他考取功名后再来拜师,既不是师长,我如何能对他严格要求,让他进学考取功名呢?”
朱浩的意思很明显。
想要学可以,跪下来拜师,否则一切免谈。
老仆着急了:“这位小先生,不是我家少爷不肯,只是他已有师长……”
“那别来烦我,回去跟你家老夫人说,我的条件开出来了,想让她儿子考取功名的话,以后他的学业只能由我一个人负责,拜师礼数不能少,我还未曾正式收弟子,若是他诚恳的话,算是我名下首席弟子……应该是你们的荣幸啊。”
朱浩一脸高傲。
本来孙孺极力忍让,或许是老娘压力在身,让他不敢发作,可听到这儿,他再也忍不住了,怒喝道:“你算老几?那我就跟你打赌……我考中生员,你给我一百两银子,是吧?”
老仆急忙上前,想拉住冲动欲狂,即将暴走的自家少爷,却发现根本拉不住,眼看自家少爷已摔门而去,急忙回头:“小先生,您莫着急,我家少爷就这倔脾气,等回去请示过我家老夫人再跟您回话。”
主仆二人连事都还没说完便这么走了。
朱浩不由摇摇头。
就这习性还想进学?难怪范以宽看不起你呢!你这不是普通的榆木疙瘩,而是掉进粪坑的榆木疙瘩。
朱浩心想,要不是拿你跟范以宽打赌的事已传到街知巷闻,我才懒得理你呢。
……
……
朱浩回到家,还没等吃午饭,陆松心急火燎上门通知,说是王府有事叫他赶紧回去,路上把襄王府找茬之事说了。
朱浩问道:“这次襄王府没派人前来谈判?”
陆松即便还在前边赶车,闻言也不由回头看了朱浩一眼,面带讶异之色:“朱少爷从何得知?听闻襄王府这次派了王府右长史前来,今日下午晚些时候就会抵达安陆。先前王府议事时,正商议要不要将人扣下……”
朱浩笑问:“扣下?干嘛?交换人质?”
陆松先是琢磨一下“交换人质”的说法,觉得新奇有趣,但还是点头:“咱的人被襄王府扣押了,自然要想办法把人给讨要回来……守夜的弟兄有的受伤,被抓走的估计会很惨……”
朱浩道:“放心吧,襄王府不敢闹出人命来,他们既然能主动派出王府长史来,说明有说和的意思。也可能是,襄王府在这件事上本来就很被动吧。”
陆松不解地问道:“他们已然主动出手跟我们为敌,还叫被动?朱少爷此话怎解?”
朱浩闭目养神,语气幽幽:“襄王府被拿来作为针对兴王府的急先锋,你以为他们乐意?很可能这件事也是受人挑唆,逼着他们不得已而为之,或许还许诺了好处,或是威胁,总之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。明白这一点,也就好谈了。”
陆松咋舌:“朱少爷,现在王府上下都在琢磨这件事会愈演愈烈,怎么只有你这么处之淡然?不过你对此等事都有预料,想来对于襄王府的看法……那必然也是一针见血,不如回去后跟兴王明说?”
朱浩问道:“我进王府后,能直接去拜见兴王?”
“这……兴王身体不适,早前面见过袁长史和唐先生他们后,这会儿应该去休息了,有事跟袁长史和唐先生提也一样。”
陆松想到朱浩的意见至关重要,怕王府中人在没有等朱浩商议对策的情况下已经出手,赶紧快马加鞭,往王府方向赶去。
……
……
朱浩抵达兴王府时,仪卫司部分侍卫,已在仪卫副骆胜和典仗骆安父子带领下,准备前去安陆与襄阳交界地,武力抢夺田地。
唐寅也换上一身劲装,看样子他要同行,准备去前线充当军师。
“先等等。”
朱浩赶紧上前行礼,“几位,可否容许在下跟唐先生说两句?”
骆胜作为王府老人,对朱浩这样的后生虽有几分敬重,但没到言听计从的地步,只是用请示的目光望向唐寅。
看到唐寅点头,骆胜才把人招呼到一边,而唐寅则跟着朱浩进到西院食堂,陆松跟着一起进去。
“这么着急走?不怕出事,什么责任都由你来扛?”
朱浩上来就用质问的口吻道。
唐寅叹息:“此事因我而起,如今发生变故,我责无旁贷。”
言下之意,虽然当初是你提出策略,让我建议兴王,用武力抢夺襄王府窃占的田地,当时袁长史还极力反对,因此跟我冷战近半年时间,我是知道出了事要我来担着,可现在真出事,你让我袖手旁观吗?
“迟一天行不行?”
朱浩问道。
“嗯!?”
唐寅不解。
朱浩道:“陆典仗回来路上跟我说了,襄王府已派人前来谈判,还是襄府长史,这说明双方还是有谈判余地的……何必把事情闹得那么大,让你自己下不来台?”
唐寅惊讶地道:“朱浩,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。”
当初是你让我把事情闹大的,还跟我分析了一大通,说如此才是朝廷希望看到的一幕,再便是让人觉得兴王府鼠目寸光,只为了那一亩三分地,连体面都不要……现在你却来教训我,让我收手?
朱浩道:“我想让你推迟一天,等今日见过襄府长史后,看看他的态度再做决定……事情再急,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吧?”
唐寅有些为难。
现在王府上下都已动员,想收手谈何容易?他想了想对陆松道:“陆典仗,可否先到外面,容我单独跟朱浩说上两句?”
“行。”
陆松知情识趣,赶紧退出。
等食堂内只剩下二人后,唐寅用低沉的声音不耐烦问道:“朱浩,你这是作何?前后不一之事,你也做得出来?王府上上下下可都盯着我呢,此事连袁长史都没意见,摆明等着看我的热闹,你还来捣乱?”
朱浩道:“你要是真带人去跟襄王府的人打得不可开交,那才是真的捣乱呢……那时就算兴王府麻痹朝廷的目的达到,你在兴王府的日子也不长久了。”
“什么?”
唐寅大惑不解。
“之前我让你提议兴王,跟襄王府间把事闹大,但也一定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,现在襄王府的人主动出击,明显背后有人胁迫他们这么做,硬要襄王府的人出头……你不会是想被兴王府拿来当枪使,最后跟襄王府同归于尽吧?”朱浩严肃地问道。
唐寅一怔:“你是说,襄王府也是被迫的?”
朱浩道:“不然呢?襄王府若有心跟兴王府争,去年双方开打后,就可以反击了,为何要等到今年开春春种之后?”
“这……”
唐寅想想也有道理,“你是说,襄王府其实认命了,已愿意把地让出来,只是有人不让他们善罢甘休?那……谁能要挟襄王府呢?朝中几个奸佞……还没此等资格吧?”
“如果是太后下密旨呢?”
朱浩提出一种假设。
唐寅吸了口凉气:“那襄王府是没有回绝的资格……有何根据?”
朱浩道:“根据就是襄王府也想息事宁人,他们不想当炮灰,虽然主动发起这场挑衅的是他们,但他们马上派出王府长史前来谈判,这说明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,就看双方怎么谈。
“这正是我让你先迟一天再行动的原因,不管襄王府的人到底是否如我所料,是主动还是受人胁迫,总该先去见见襄王府的使节再行定夺,道理说得通吧?”
“可现在箭在弦上……”
唐寅有些为难。
自己已在兴王面前夸下海口,一定能将事情圆满解决,却要暂缓执行?
朱浩叹道:“你有时候就是太着急……问过我的意见,总比你贸然行事好,很多事情不能一成不变,要懂得随机应变……
“就好似这次明摆着太后或是朝中人逼迫襄王府把事闹大,我们兴王府能如其所愿也怼上去吗?这就要斟酌行事。”
唐寅很不想接受朱浩的批评,却又找不出理由反驳。
“好了,唐先生立即去拜见兴王,跟兴王说,这可能是太后下旨所致,希望看到兴王府跟襄王府打得不可开交,以此瓦解兴王府在朝中的威信,不能趁某些人所愿……所以要暗地里跟襄府长史谈判,有一天时间缓冲,若今夜谈不成,明天开打不迟!”
朱浩态度坚决。
唐寅道:“谈判时是否要带你同去?”
朱浩冷笑着反诘:“你说呢?”
唐寅想了想,去见襄王府长史,以自己的水平好像真没法把事谈明白,试探出对方的意思……自己脑袋瓜不行,还是带上朱浩比较稳妥。
“那我这就去,不过为了避免被人说我前后态度不一,还是要让王府的人提前做好准备,大不了今夜发起突袭,把地给抢回来!”
唐寅现下在王府地位和面子都有了,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脸,只能找一些折中的方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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