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入了五月份,天气越来越热,茶叶也随着天气上升,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,以上等铁观音为例,从五分银子一斤的低点开始,开始了曲折上涨,基本上三天涨两分,不到十天的功夫,突破了一钱银子。
经过了票券多年的洗礼,百姓们对价格变动最为敏感,一看茶叶上涨,大量的百姓带着银子,开始抢购茶叶券,人数一天比一天多,数额一天比一天大。
茶行的老板数着钱,半边笑脸,半边泪眼,券卖的多了自然要高兴,可是苏州城有百万人口,每天的茶叶消耗也有几千斤,茶行可不敢随便涨价。一旦涨得太多,老百姓不来,生意差了,票券的价值就会打折。
虽然茶行老板们不懂信用为何物,但是他们也明白朴素的道理,要想让票券卖得好,就必须维持住繁荣,让外人坚信生意会越来越好。为此他们不得不拿出售票券所得填补茶叶的亏空,还要摆出一副笑脸,迎来送往,个中滋味,只有自己知道。
“公子,动手吧!”雷七眼中冒光,兴奋地说道:“这几天宏瑞祥一共抛出了五万多斤茶叶,试图打压茶价,不过其中八成都被我们吃下了,赵永芳手上的茶叶不会超过十万斤,以现在的价格计算,至多三五万两就足以把茶叶买光。”
钱胖子跟着拍手大笑,“没错,只要市面上茶叶没了,商人和百姓就会开始抢购,这么一来,茶叶价格青云直上。让他们操纵价格,这回保证吃个大亏!”
两个好战分子战意高昂,周沁筠俏脸涨红,只是说道:“唐公子,我已经调集了三十万两白银,还有五十万在准备着。”
显然大家都想一鼓作气,唐毅迷瞪着眼睛。沉思半晌,叹口气:“从明天开始,把手上的茶叶抛出去吧!”
“为什么?”三人异口同声,不解地问道。
唐毅微微一笑。“我问你们,要是你们是赵永芳,面对价格波动,手里握着大把的茶叶,是每天抛售一些。还是集中抛售?”
雷七说道:“我听卢将军讲用兵之法的时候说过,打仗最忌讳添油战术,必须要孤注一掷,才有效果。如果我是赵永芳,一定会集中在几天,把手上的茶叶都抛出来,价格打到谷底,让人们对茶叶彻底失去信心。”
“没错,现在的问题就是赵永芳有没有这个实力。”唐毅笑道:“你们说呢!”
钱胖子吸了口冷气,疑惑地说道:“赵永芳倒不算什么。可是他背后的势力让人咋舌,也不知道这帮人会不会出手?”
“一定会的!”
周沁筠果断说道:“那些人不帮也不成,票券市场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,茶叶完了,其他的也都完了,他们现在还没准备好,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。”
“嗯!”
唐毅欣慰点头,“既然他们想抛,那咱么也抛,还要抢在他们之前抛。你们以为如何?”
“高啊,诸葛在世,多智近妖!”钱胖子伸出两个大拇指,眼睛里都是小星星。雷七和周沁筠也都露出了敬佩的目光,跟着唐公子就没有亏吃。
果然转过天他们就开始了抛售,十万斤茶叶,不到两天就卖光了,最低的售价也有一钱银子,唐毅小赚了一笔。
而就在他们抛售茶叶的同时。苏州城的茶叶一下子多了起来,比起先前的数量多了何止十倍,百倍,价格也顺势跌倒了六分银子一斤。刚刚燃起热情的民众迎头挨了一盆冷水,迅速瓦解冰消,茶叶再度凉了下来。
不过茶叶价格并没有崩溃,唐毅亲自跑到街上打听了一圈。原来苏州的茶叶不只供应本地,北方,尤其是一些晋商都要在五六月份到南方采购茶叶,贩运回去。大明东有马市,西有茶市,每年光是卖出去的茶叶就有几百万斤之多,苏州就是重要的集散中心,每年茶叶交易数百万两银子,大的惊人,向前的一点波动,简直连开胃菜也算不上。
唐毅摸清了底儿之后,再也不留手了,正好北方的客商南来,是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。一声号令,各路人马再度出动。
大家挥舞着银票,见到茶叶就买,毫不客气,第一天就砸出去十多万两银子。他们疯狂买入,也引起了其他商人的注意,越来越多人加入到了购买的行列。
可以看到大街小巷,到处都是操着南北口音的商人,赶着大小车辆,上面十之七八都是茶叶。
“公子,咱们已经把三十万两银子都耗光了,苏州的仓库都装满了茶叶,您看……”
“继续买!”唐毅毫不迟疑说道:“雷七,你把苏州的茶叶都运到太仓,在太仓重新包装,储存起来,我另有用处,你给我再砸出去五十万银子,市面上所有茶叶都扫光了。”
“遵命!”
雷七血脉喷张,激动地部署去了。
茶叶,茶叶,茶叶,成了苏州城最热门的词汇,不到半个月的时间,市面上的茶叶所剩无几。这一次带来的恐慌可比之前严重多了,因为大家都知道,春天是采茶的季节,经过炒制和贩运,五六月份会有大量的新茶上市,就算有些波动,等到海量的新茶出现,价格也会降下去。
可是今年完全不同,茶叶竟然奇迹般消失了,好些北方来的商人空着两手,急得眼睛通红。随之而来,茶价快速攀升,原本只有一钱银子上下,涨到了一钱五,一钱八,五月下旬已经到了二钱三,二钱五。
过山车一般的价格让百姓们眼花缭乱,追捧茶叶券的人一下子翻倍增加,光是五月份茶叶券的出售量就是前面四个月总和的两倍之多!
茶叶价格总算涨起来了。
唐毅带着淡淡的微笑,这天晚上他把徐胖子从被窝揪了出来。
“不当人子,不当人子!”徐渭破口大骂。
“文长兄,又有好戏了,你就不想看看?”
“好戏!当真?”
“比金子还真!”
徐渭蹭地爬起来,三下两下就换好了衣服,唐毅拉着往外面走,徐渭突然站住,一转身跑到了王世懋的房间,抓起茶壶,就给二公子来了个淋浴!
“徐文长,我和你没完!”王世懋也追了出来,见到徐渭凶神恶煞般扑过来,抓着脖领提起拳头。
“别打别打,是有好事,我哪能忘了敬美兄啊!”
“好事?什么好事?”王世懋傻乎乎问道。
此时马蹄作响,唐毅坐在车辕上,看着王世懋一脸茶水,仰天长天:“表哥,你也上车吧!”
马车穿街越巷,很快到了一处庞大的院子前面,唐毅跳下了马车,徐渭和王世懋探头缩脑跟着,进入了里面,揉了揉眼睛,这才发现竟然是一座仓库,两旁都是棚子,里面对着满满当当的茶叶。
有几十个搬运工赤裸着上身,露出小耗子一般的肌肉,在火把的照耀着,发出栗色的光,他们扛着一袋袋的茶叶,装上马车,运了出去。
徐渭看了又看,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扣下来,也看不出这算什么好戏。
“行之,大半夜的不睡觉,你骗我们来这干什么?”
唐毅呵呵一笑:“文长兄,要想看好戏,就要付出代价,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?”
“什么代价?”
“看到他们没有,你也脱光了衣服,跟着搬麻袋。”
“神马?”徐渭一蹦三尺高,怪叫道:“姓唐的,我堂堂徐大才子,竟然让我干苦力的活儿。白脸的曹操才让祢衡击鼓,你比曹操还奸诈!”
唐毅呵呵一笑,满不在乎,“请自便,反正好戏我一个人看就够了。”
“哼!走!”
徐渭拉着王世懋就往外面走,刚走到门口,王世懋犹豫道:“文长兄,咱们这回去啊?”
“不回去怎样,你想扛大包啊?”徐渭鄙夷道。
“我不想,可,可我想知道有啥好戏。”
两个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一咬牙一跺脚,苦笑着说道:“咱俩算是被姓唐的给吃得死死的!”
唐毅摇着扇子,脸上含笑,智珠在握的劲头,简直和姜太公有的一拼。淡淡看了眼徐渭,只说:“文长兄,堂堂大才子可不能比别人差哦!”
“算你狠!我干活就是,不过要是戏不好玩,我就这里一把火烧了!”
徐渭把蓝衫脱去,紧了紧腰带,恨恨地冲上了棚子下面,抱起两大袋茶叶,跟着工人一起干活了
唐毅又看了看王世懋,努了努嘴,“表哥,你也别闲着啊!”
“你?行之,你不能六亲不认啊!”王世懋委屈地怒吼道。
唐毅没搭理他的话,而是淡淡说道:“要是好戏让文长兄一个人知道了,你在想从他嘴里掏出来,只怕要付出的代价更大吧?”
王世懋咬了咬牙,泪流满面,“我这辈子就被好奇给害了!”
两位都去扛袋子了,唐毅这家伙从椅子下面拿出一张硬纸板,手里拿着炭笔,在王世懋和徐渭的名字下面有滋有味地画正字,别提多兴奋了……一夜无话,等到金鸡报晓,徐渭和王世懋累得瘫在了地上,肩头高高肿起,疼得直哼哼。
“唐行之,你要是光想看我们的好戏咱们没完!”
“对,我收拾不了你,让小妹出头!”
唐毅嘻嘻笑着,到了两个人身边,“恭喜二位,文长兄扛了二百七十包,每包五十斤茶叶,扣去进价,每包赚四两,也就是说文长兄昨夜赚了一千零八十两,感觉怎么样?”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