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教授说苏飞的手术需要进行三个小时。
但是在半小时之后,他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里。
宁哲和任娇看见严教授进门,同时站起了身体:“教授,苏飞的实验进行的怎么样?”
严教授并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,而是径直走向办公室深处,打开保险柜以后,在里面拿出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,自己倒上了一杯。
严教授作为一名科学家,平时需要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和最佳状态,任何成瘾的东西他都不会轻易尝试。
任娇看见严教授的举动,脸上写满了焦急:“教授,苏飞的情况到底如何了?”
严教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对两人摇了摇头:“苏飞人在手术室里面,你们去见他最后一面吧。”
宁哲听见严教授的回应,心脏猛缩了一下:“实验……失败了吗?”
“不,实验根本就没有开启。”严教授摇了摇头:“为了提高手术的成功率,我们给苏飞注射了大量的高蛋白和肾上腺素,使他恢复意识,从而提高实验的成功率,但是苏飞醒来之后,却拒绝了这个实验。
他目前的清醒,就是依靠燃烧生命来维持的,乐观估计,他还能坚持十分钟左右,他提出要求,要见你们二位,去好好道个别吧。”
宁哲听见严教授的话,快步跑向手术室,手忙脚乱的将无菌服穿好,推门走进了手术室内。
苏飞一丝不挂的躺在手术床上,周身的皮肤都已经烂没了,整个人血肉迷糊,就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样,如果不是一边的心电监测仪还有波动,很难让人相信他还活着。
苏飞躺在手术床上,看见宁哲和任娇出现,露出了一个笑容,白色的牙齿跟脸上溃烂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宁哲看见苏飞沦落到这般模样,奋力握紧了拳头,克制着自己的情绪:“苏飞,我必须得跟你聊聊。”
“如果你想劝我接受这个实验,那还是算了吧。”苏飞躺在手术床上,嗓音沙哑的开口道:“你是了解我的,我从不畏惧死亡,如果这一步必然会来临,我宁可平静的面对他,而不是甘愿变成一个怪物,让自己的一生在屈辱中结束。”
宁哲反问道:“可是接受实验,你还有生的可能,不是吗?”
“我这一生,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,如果非要让我选择,我希望最后可以保留一份体面!”
苏飞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:“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,事关自己的生死,我想自己做主,叫你们过来,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托付给你们。”
宁哲听见苏飞的话,忽然感觉有点鼻子发酸。
此刻的苏飞躺在病床上,手臂扎着输液管,正如两人初见时的那样。
只不过,当初躺在病床上的人,是宁哲而已。
两人的初见,苏飞救了宁哲的命。
现在的苏飞已经决定放弃接受基因改造,意味着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,但结局却是宁哲看着他去死。
“我始终认为,真正的政治是光明的,是照亮大众人生的道路,不仅仅有理想国的设想,也有现实主义、自由主义的倾向,更有民主自由、平等、正义的实践,我致力于打造一个这样的世界,但是很可惜,我无法再去为之奋斗,也看不见那一天的到来了。”
苏飞躺在病床上,语气平淡的说道:“曾经的我,也是功名利禄的追求者,那时候的我,只想着一心向上爬,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。
而裴氏的出卖,就像是一场暴雨,冲刷掉了粉饰在墙上的油漆,将之后的丑陋龌龊暴露出来,也冲刷掉了我的追求和信仰,所以,我想推倒那一堵墙,我想要化身一场更大的雨,冲刷掉财阀所有的遮羞布与谎言。
结果,没人觉得是墙太脏,反倒觉得我们这场雨自不量力,甚至看起了我们的笑话。
在这个社会上,很少有人会去关注他人为了成功付出多少努力,那些下作的人,更愿意看着成功的人跌落神坛。
雪中送炭的人,这个世界上不多,但落井下石之辈,绝对不少!
他们很清楚,弄臭别人之后他们并不能获得什么好处,但这些身处泥潭的人不会想着往上爬,只会觉得如果有更多的人跌落下来,他们就会显得不那么脏了。
曾经的革命军,始终在孤军奋战,没有人为我们送碳,甚至连我们在雪中都不清楚,但是如今我们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,我们在琼玲突围的时候,出现了大量流民为我们提供支援。
这些流民明知道自己做的是必死之事,却仍旧挺身而出,与其说他们是在帮助革命军,我觉得他们更像是在帮助自己,他们不希望让革命军这股希望之火灭掉。
这一切,都标志着流民群体正在觉醒,也标志着我们的革命事业取得了巨大的进步,虽然我们革命军战败了,但是从某种角度上而言,我们也取得了巨大的进步。
做了这么久的革命事业,我早已经看淡了死亡,相比于离开这个世界,我更加惋惜的是,自己无法见证革命军的发展,也无法看见财阀被推翻的那一天了。”
“有志者事竟成,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傻的,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够对抗那么强大的财阀呢?但是我现在能够理解你的做法了,你是要把勇气传递给每一个人,一个苏飞或许不可怕,但是革命军的所有人如果都像你一样,还能去吸引更多像你一样的人,这就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了。”
宁哲做了个深呼吸:“如今的革命军已经形成了这种连锁效应,我相信通过这次的战役,觉醒的人会越来越多,在这种不灭的精神之下,革命军的理想,是总有一天会达成的。”
“我对于这一点的看法跟你是一样的,现在的财阀虽然很强大,但是不公和压迫永远不会是统治这个世界的法则,财阀是总有一天会被推翻的,我们不去讨论未来,只说现在。”
苏飞将目光投向了宁哲:“阿哲,我要跟你见面,是为了把革命军托付给你。”